林疏桐第八次调整餐叉角度时，刀刃终于撞上了那支微型录音笔。
黑松露奶油汤在骨瓷碗里凝结成月球表面的环形山，她凝视着丈夫顾沉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圈。这道禁锢他们二十年的金属环，此刻正在水晶吊灯下折射出诡谲的光斑，像手术台上无影灯照进脏器时泛起的冷光。
“今天的三文鱼来自法罗群岛。“顾沉将餐巾铺成精确的等腰三角形，“主厨特意调整了海盐配比。“
林疏桐的舌尖掠过齿列，在第三颗臼齿的裂缝处尝到血腥味。三天前她在这件定制西装内袋发现的那根金发，此刻正在Gucci墨镜盒里蜷缩成问号形状。她忽然想起上周送洗时，干洗店小妹夸赞袖扣精美时的闪烁眼神。
钢琴声如液态汞珠漫过餐桌。演奏台上的女人穿着雾霾蓝缎面礼服，垂落的发丝在锁骨处打着旋。林疏桐数着她腕间摇晃的积家约会系列腕表——与自己生日时顾沉所赠那支，恰似并蒂双生的机械花。
“宋微澜。“顾沉切牛排的动作出现0.3秒凝滞，“新来的钢琴师，慕尼黑音乐学院毕业。“
餐刀划过瓷盘的锐响让林疏桐太阳穴突跳。她注视着宋微澜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，那抹香根草气息突然在记忆里具象成画面：昨夜顾沉归家时领口残留的尾调，与此刻钢琴旁氤氲的香水分子在空气中完成精准对接。
洗手间的镜面被LED灯照得惨白。林疏桐从鳄鱼皮手包夹层摸出塑封袋，里面是今早在顾沉车座缝隙发现的哮喘吸入器。金属外壳刻着“SW“缩写，在医用酒精擦拭后显出宋微澜名字的拼音首字母。
隔间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：“排污数据今晚必须销毁。“
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。透过门缝，她看见顾沉的牛津鞋尖正对着某个穿厨师制服的男人。那个总夸赞顾太太气度非凡的餐厅经理，此刻正将U盘塞进法棍面包的裂缝。
“告诉他，抗癌药的替代成分检测报告在我书房保险柜。“顾沉的声音裹着蜂蜜鹅肝酱般的黏腻，“他儿子在瑞士的账户，明天会收到今年的分红。“
镜中倒映出林疏桐血色褪尽的脸。她想起三个月前顾沉突然要求分房睡时说的理由——“你化疗后需要静养“。当时他抚摸她因脱发变得稀疏的发顶，手指的温度与二十年前求婚时别无二致。
回到餐桌时，宋微澜正在演奏德彪西的《月光》。林疏桐注意到她左手中指戴着枚素圈银戒，戒面有道新鲜的划痕。当钢琴师俯身翻阅乐谱时，后颈处暗红色淤痕从真丝衣领边缘探出头，像雪地里绽开的红山茶。
“我去结账。“顾沉起身时，西装下摆扫落银质胡椒罐。
林疏桐在他离席的17秒内完成全套动作：解锁他留在椅背的公文包，用防静电镊子夹出三根西装内衬纤维，将纳米窃听器贴在内层拉链齿缝。当侍应生端着柠檬冰沙走近时，她正在用口红补妆，镜盒反光里映出宋微澜望向顾沉背影的眼神——那不是一个艺术家凝视金主的目光，而是猎手注视掉入陷阱的困兽时特有的冷光。
暴雨在返程途中倾盆而下。林疏桐数着雨刮器摆动的频率，忽然开口：“听说西郊化工厂要扩建？“
顾沉握着方向盘的手背暴起青筋：“普通技改而已。“
车载香薰吐出苦橙与雪松的叹息。林疏桐点开手机隐藏文件夹，上周从顾沉旧电脑恢复的加密文件正在自动解码。进度条爬到87%时，她听见自己用化疗后沙哑的嗓音说：“他夫人今天约我打麻将，她戴的翡翠镯子成色真好。“
后视镜里，顾沉的喉结上下滚动三次。这是他说谎时的惯性动作，二十年前他拿着假钻戒求婚时，喉结也曾这样在脖颈间跳起踢踏舞。
地下车库的感应灯逐盏亮起。林疏桐在电梯镜面里整理羊绒披肩，看见顾沉领口沾着根蜷曲的金发。当数字跳到23层时，她突然转身抚平他的衣领，将那根发丝藏进嵌着蓝宝石的婚戒凹槽。
智能门锁发出欢快的电子音。林疏桐走进书房，从《追忆似水年华》精装本里抽出染色体检测报告。三个月前她在私人诊所做的基因筛查显示，顾沉的弱精症根本不可能自然受孕。
窗外闪电劈开夜幕。她打开购买的频谱分析仪，上午藏在客厅绿植里的窃听器开始回传数据。沙沙杂音中传来宋微澜的声音：“......孕检报告已经发到您加密邮箱......化工厂的证据......“
林疏桐将红酒注入醒酒器，看着紫红色液体在杯壁留下血泪般的痕迹。电脑屏幕突然亮起，解码完成的文件里躺着顾沉转移资产的路线图。她抿了口酒，在便签纸上写下：“慕尼黑音乐学院的毕业名单里，根本没有宋微澜。“
暴雨拍打着落地窗。此刻城市另一端，宋微澜正对着梳妆镜撕下腹部硅胶假体。妊娠28周的仿真皮肤下，微型摄像机闪着红光。她将顾沉今晚给的支票塞进《拜厄钢琴基础教程》，扉页贴着张泛黄照片——十年前在化工厂排污口打捞起的父亲遗体，手指还攥着半截工牌。
手机屏幕亮起陌生号码的短信：“你要的顾沉抗癌药成分分析已发。“宋微澜抚摸着锁骨处的淤痕，那是三天前顾沉在酒店套房用领带勒出的印记。她打开冰箱取出胚胎培养液，二十支玻璃安瓿在冷光中如水晶棺列队。
凌晨三点，林疏桐在书房地毯上醒来。频谱仪捕捉到一段异常电波，经解析竟是段